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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9章 一招致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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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輩子也曾經過那麽多回的生離死別,都沒有這一回這般,叫錦棠難過。

陳淮安有忠君報國的理想,兩輩子,都在朝著那個方向努力,想要百姓米滿倉滿,想要整個大明海清河宴,想要君明而臣忠,上下一心。

而上輩子他走錯了方向,最終落得個淒涼下場。

這輩子,他依舊想要報效家國,但比上輩子更早的,都把人都得罪完了。

當初,他如同眾星捧月一般從渭河縣到京城,叫相府的人捧成條活龍,叫滿京城的權貴們捧在雲巔的時候,天天是酒場子,日日門外圍著一群戴高帽子的,拍馬屁的官員們。

那時候,錦棠厭他厭的直翻白眼。

如今他成了這個樣子,青衫落拓胡子拉茬,晨光下一臉的滄桑,她倒是他瞧著他順眼兒了。

幾步奔過去,錦棠一個躍身,直接躍上陳淮安的脖子,兩手一環,就整個兒的吊到了他身上。

他那胡茬子硬梆梆的,刺在臉上,微微的發痛,身上淡淡的汗腥氣,布帶圍著的腰微屈了屈,隨即一攬手,他將她托了起來,就在脖子上晃蕩著。

三百個舉子,三百條人命,上輩子他的手上沾著他們的血,可是這輩子,他把那三百個人全給救下來了。

若非他此時身上一股汗臭之氣,滿臉胡茬,錦棠真想吻吻他的臉,終究,她喜歡的,仍是他放浪形骸下的一身正氣,是他頂天立地,誓要改變這個世道的決心。

得她主動親上一口,他必定得歡喜的暈過去的。

可是無論再怎麽說服自己,錦棠也忘不了自己看到他於鬧事上抱著陳濯纓,黃愛蓮就跟在身後的那一幕。

徜若沒有那個孩子,沒有那五年的外室,只憑陳家的那些瑣事瑣非,她是能原諒他,也願意拋開林欽那個前夫,就此執著他的手一起走下去的。

……

“好了好了,我這不沒死嗎?”陳淮安兩輩子,最怕的就是弄哭了羅錦棠,她要罵兩句,他心裏甭提多舒坦了,可她要哭起來,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。

“我唱的如何,好聽否?我琴彈的如何,不比林欽差吧?”他這是還嫉恨著,嫉恨上輩子和離之後,錦棠整日跟著林欽學琴了。

錦棠猛得松手,往回折了幾步,又回過頭來,狠踩了陳淮安一腳,這才氣沖沖的折回店裏去了。

陳淮安自知失言,偏偏沒能管好自己那張嘴,站在大街上,斂去臉上的笑意,才準備要走,便見不遠處黃首輔家的角門忽而開啟,於裏面一前一後,走出兩個人來。

一個是黃愛蓮,也不過穿著件碧色的薄褙子而已。而她的身邊,站著個身材比黃愛蓮略高的男裝的女子。

其面色呈著象牙白,兩頰略瘦,英氣中帶著些嫵媚,兩只眼眸格外的敏銳。隨著她從相府出來,兩列內侍兩列侍衛,魚貫而出。

而這些侍衛的統領,則是年已六十的恒國公劉鶴,驍騎衛的指揮使,雖說年愈六十,老國公腰挺背直,緊緊護隨於這男裝的女子身後。

就在陳淮安轉身的同時,這女子於遠處,雙手交叉於自己的肩膀,遙遙屈腰,像是在作拜禮,又像是在勾著陳淮安憶及,很多年前的一件往事。

黃愛蓮送她離開時極盡謙恭,一直是欠腰而禮的姿態,直到那男裝女子消失在長街的盡頭,這才回過頭來。

說起太後二字,人們最先想到的,自然是鳳冠霞帔,滿頭白發,老態龍鐘,很難有人把它跟一個風姿綽約,二十四五歲的年青婦人聯想到一起。

而一個英姿勃發,自來擅喜男裝的婦人,就更難了。

但事實上,黃愛蓮的姑母黃玉洛恰就是一個這樣的女子。

羅錦棠是張瓜子小臉兒,少女體態,便穿上直裰,走在街上纖腰扭扭,絕無人當她是個男兒。

黃玉洛卻不同。

她天生一張鵝蛋臉,眉毛略濃,相龐也生的更加英挺大氣。雖說身姿纖瘦,骨架卻頗為闊朗,乍一看過去,頗有幾分男子的英氣,足以以假亂真。

因為掌有帥印,便身為太後,黃玉洛也可以自由出入宮廷。

上輩子,陳淮安初到京城的時候,曾經有過一段兒與黃玉洛有著淺淺知交的日子。

那時,黃玉洛就曾說過,自己身為太後之尊,卻能超脫千百年的禮數禁錮,自由出入宮廷,其付出的代價,是在她人生最美好的三年之中,每日親揩屎尿,親端溺盆,盡心盡力伺候先皇,於上蒼的手中,生生給先皇延了一年壽期,才換來的。

所以,她說,這世間所有上蒼給的恩惠,都於暗中標好著價格,而她為了她的自由,提前已經付過那份價格了。

陳淮安與黃太後,在京城可不是初見。

他頭一回見她,是在秦州,在凈土寺,迄今,陳淮安想起那場相遇,唯有一個感覺,就是牙疼。

他今生還未見過太後,當然也不應該認識太後本尊,是以,眼也不眨的,陳淮安轉身,就進酒坊了。

嘉雨和青章兩個見陳淮安進來,俱皆站了起來,奔過來。

陳淮安攬這二人,頭抵過他們的腦袋碰了碰,長舒一口氣,道:“事兒沒白幹,皇上許了。”

一門三個進士,在午門外鬧了好大一場,忍受著錦棠的白眼兒,還得賴皮著臉,個個兒跟那在外游逛了三日疲渴饑寒的野狗一般,乖乖兒跟在身後,等著錦棠回家給他們做飯吃。

據說,陳淮安是要求皇帝廢今科成績,讓整個大明近萬名舉子全部重考的。

但是,皇帝並沒有答應他這個要求,畢竟一場會試,成績並非全都是假的,真要黜掉如今七十七位進士的成績再行重考,舉朝都得動蕩。

不過,他答應以先皇一年孝期為期,在今年八月秋桂飄香時再開恩科,讓沒有進階的舉子們重新考一回。

至於拜座主,為門生這種陋習,皇帝還說了,只要聽聞有官員們收門生,無論首輔還是次輔,立即罷免。

而舉子們之中徜若知曉誰拜了座主,報到朝廷,也是要被取消恩考考試資格的。

所以,陳淮安雖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,但於朝中重臣們來說,卻是重創了他們培養同黨,排除異已的手段。

且不論他親爹陳澈對於這個無法無天,行事全然沒有章法的兒子是怎麽個看法。

首輔黃啟良先就氣了個火冒三丈。

別的倒還罷了,唯獨叫他最生氣的,是那個叫做葛青章的年青人。一個無根基無門第的寒門舉子,他身為宰相之身,幾番親顧茅廬,甚至於提前替他鋪平一條康莊大道,就是想著,為自己招攬一位年青,貌正,又有風骨,又能死心踏地拜倒於門下的忠良之臣,卻不想他背叛自己竟背叛的那般徹底。

當然,針對著葛青章的報應,黃首輔也會立刻執行。

召了位門客來,他道:“去,到一趟木塔巷胡同,告訴葛青章,他吃了那麽多本輔送的天麻補腦湯,可是皇上賜的,既不做我門生,叫他全還回來。”

吃了的湯還怎麽還?

門客楞了一楞,就往木塔巷去了。

黃首輔怒氣未消,轉而進了女兒的院子,於院子裏站了半晌,這才撩簾子入她閨房,便見黃愛蓮正在吃早飯。

揮走丫頭們,坐到女兒身邊,黃首輔盯著她看了半晌,道:“愛蓮,你姑母怎麽說的?事到如今,她依舊叫為父以忍為重?”

陳淮安在午門外放歌,嗓音粗獷遼闊,直達天聽,把天性悠柔的皇帝都給唱了滿腔熱血沸騰。

黃玉洛連夜出宮,與黃愛蓮一晤,倆人對起黃愛蓮曾經學過的史書,漸漸的發現,很多事情已經偏離了黃愛蓮那所謂的史書。

黃玉洛覺得怕是黃愛蓮的記憶出現了偏差,否則的話,為什麽陳淮安的進階之路,與歷史中會大不相同。

他如今勢如破竹,如此下去,她們將掌控不了局勢,萬一有一日,陳澈依舊要為輔,黃啟良依舊要死,那黃玉洛的孩子怎麽辦?

她在自己最美好的年華,拋下一切,入宮伺候一個糟老頭子,賠上的那十年青春,又該怎麽辦?

黃愛蓮此時正心煩意亂了,遂順勢問道:“那父親您有什麽招兒,能抑得住如今淮南一黨如今突然崛起之勢?”

黃啟良道:“你曾經去過渭河縣,關於那陳淮安,可有能夠一招致死之法,此人仿如一桿銀槍攪動乾坤,進京才不過幾個月,已是朝野上下不寧,此人留不得。”

黃愛蓮白了他一眼,道:“留不得,但你也沒有治他之招,省省吧。”

在歷史上,黃首輔與年青的陳淮安只有過一次交量,據說陳淮安是一招致敵,但那一招是什麽,黃愛蓮並不清楚。

她知道的只是歷史大概,並不知道其中的細節。

所以,這才是她和黃玉洛如今的困境,她們究竟也想不出來,年紀青青,才從渭河縣出來的陳淮安,究竟會用什麽樣的方式,一招,便把黃啟良這樣於京城樹大根深,盤根錯節的首輔大人給擊倒,從而叫他喪命。

“這種人,不能去之,只能攏絡。”

黃愛蓮挾了一枚焦圈兒,泡進乳白色的豆漿中沾了沾,哢呲一口,唇邊沾了幾滴焦渣兒:“父親,姑母說,或者唯有聯姻,才能應對您將要面臨的危機。”

黃啟良頓時一驚:“她想把你嫁給陳淮安?這怎麽可能?”他也是急了,尾音拖的太長,仿如公雞打鳴。

黃愛蓮道:“能得他相助,你的首輔之位才會穩,姑母想謀的大業也才最終能夠達成。姑母說,她會想辦法達成此事的。”

黃啟良斷然道:“陳淮安的內人,可是連旭親王都讚不絕口的美人兒,說滿京城之中,唯有其堪與敏敏王妃比肩。要是你姑母,或者陳淮安會心動,你,還是算了吧。”

說白了,她沒有黃玉洛那般動人的相貌,男人們便圍著他轉,捧她誇她奉承她,也不過是為了在首輔這裏謀點子好處罷了。

真真要是他黃啟良沒了,誰還會當黃愛蓮是才女,是奇女子?

不過一個扔於人堆裏都不怎麽起顯的普通女子罷了。

要想以黃愛蓮的美色誘陳淮安,黃啟良覺得這姑侄倆未免太天真了一點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黃首輔:要治死老夫的那一招究竟是什麽?

黃愛蓮:大約還是美人計……

陳淮安:我就笑笑,不說話,畢竟若若說,馬上可以吃肉肉啦,哈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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